河南商人龐玉良在2007年曾風光一時――號稱投資十億收購德國帕希姆機場，被稱為中國民航史上海外收購機場第一人。

　　紀錄片《帕希姆國際機場》海報,龐玉良站在畫面正中的機場跑道上。 （資料圖/圖）

　　十三年過去，他似乎已被人淡忘。只有德國的媒體還惦記著他。

　　2019年，據(jù)德國《世界報》報道，什未林市政府已于2019年5月19日正式為龐玉良名下帕希姆機場提交破產(chǎn)程序。

　　2020年起，深圳、北京、河南等多地法院將龐玉良及其旗下林德國際多位高管列為失信人。

　　過去十三年間，龐玉良這個烏托邦式的機場復(fù)興計劃，究竟遭遇了什么？

　　龐玉良是誰？

　　2005年3月，德國帕希姆機場所在的什未林市與鄭州市締交了友好城市協(xié)約。

　　據(jù)《環(huán)球企業(yè)家》雜志報道，原東德外交官、河南省經(jīng)濟顧問克勞斯?格呂茨馬赫爾(Klaus Grutzmacher)告知時任河南省省長的李成玉，德國帕希姆有一處機場正待出售。

　　之前，英國商人和機場所在地梅克倫堡―福爾波門州政府都曾先后給帕希姆機場注入巨資，卻沒人能盤活這個項目。

　　聽說帕希姆機場出售的消息后，龐玉良立馬前往實地考察，并在2007年發(fā)起收購。龐玉良競爭對手中不乏聯(lián)邦快遞、阿聯(lián)酋航空等世界巨頭。2007年5月，他拿下帕希姆國際機場及附屬土地的收購協(xié)議，獲850公頃德國土地永久產(chǎn)權(quán)。

　　中國商人買下德國機場，轟動一時。一位駐馬店市委宣傳部門負責人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，當時都不知道龐玉良是誰，有媒體問上門了，才打聽他是哪個村的。

　　龐玉良老家是河南省駐馬店市上蔡縣龐家莊。在《帕希姆國際機場》這部德國人拍的紀錄片中，十年前，龐家莊仍是泥濘的道路，蕭條的村落里大部分都是老人。

　　《環(huán)球企業(yè)家》雜志曾采訪龐玉良。這篇報道介紹，龐是當年村里唯一的大學生，還是第一個將生意做到國外的上蔡人。1988年大學畢業(yè)后，英語成績優(yōu)異的龐玉良被分配到了北京新世界酒店。這是一家位于北京市崇文門外大街的四星級酒店。三年后，龐玉良跳入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中國部門，開始接觸航空貨運業(yè)務(wù)。

　　他回憶，自己掙的第一桶金是在1990年代中期。他進入愛地國際運輸代理有限責任公司任副總經(jīng)理，并在日后改組這家公司，更名為林德國際。當時幾乎所有的貨運代理公司都掛靠在各個事業(yè)單位下，私人不能設(shè)立貨運代理公司，注冊資本門檻高達500萬元。

　　2006年，龐玉良中標了鄭州國際航空物流園項目，公開資料顯示，該項目占地300畝，總投資3億元人民幣。官方預(yù)計，項目可實現(xiàn)年營業(yè)收入1.5億美元，建立起輻射全球的國際航空物流網(wǎng)。但到了2018年，這個航空物流園公司就注銷了。

　　“你的計劃太宏大了”

　　“在中國，我們有句話叫‘拋磚引玉’，帕希姆將成為中國連接歐洲的橋梁，而我就是拋磚的那個人?！?008年在帕希姆機場召開的投資引介會上，龐玉良用英文向德國人介紹。

　　帕希姆機場靠近波羅的海，距離首都柏林和第二大城市漢堡均在150公里以內(nèi)，地處歐洲腹地。它曾在二戰(zhàn)中被蘇聯(lián)當作軍用機場。

　　龐玉良曾向媒體表示，希望將機場的附屬保稅經(jīng)濟合作區(qū)和物流園打造成免稅區(qū)，引進服裝、日用品、汽車等制造業(yè)，允許其進駐保稅經(jīng)濟合作區(qū)生產(chǎn)、組裝，最終將產(chǎn)品產(chǎn)地標注為“德國制造”，以此規(guī)避歐盟的反傾銷訴訟。

　　在與帕希姆當?shù)卣賳T的一次會談上，他說帕希姆機場將對標迪拜國際機場，成為集物流貨運、保稅貿(mào)易、購物旅游于一體的免簽證機場城。

　　紀錄片中，龐玉良向當?shù)毓賳T承諾，“我們要在這里建新的航站樓、酒店、免稅店，吸引大批來自中國、迪拜、俄羅斯、尼日利亞的乘客前來。我相信未來兩個月就會陸續(xù)有游客進駐?！?/p>

　　“那你的下一步計劃呢？”當?shù)毓賳T更在意機場重建計劃，龐玉良回答，“那是建筑承包商的工作?！彼D(zhuǎn)而又向?qū)Ψ浇榻B自己與多國航空公司的長期合作關(guān)系，“這是另一門大生意”。對方問，“你的計劃太宏大了，你想花多久來實現(xiàn)呢？兩年？五年？還是二十年？”

　　在2010年一場國內(nèi)貿(mào)易促進會上，龐玉良向臺下的尼日利亞和中國聽眾表示，“我問尼日利亞官員，為什么尼日利亞不考慮在德國擁有自己的工業(yè)園區(qū)？”

　　龐玉良想將帕希姆打造成“境外飛地”（flyingland），典型例子如東南亞金三角經(jīng)濟特區(qū)，商品在此交易前無需繳納進口關(guān)稅及其它稅費。

　　龐玉良旗下的林德國際在2010年宣布，與“香港金木棉集團”簽署合作協(xié)議，將由香港金木棉在德國帕希姆機場投資博彩業(yè)，林德國際則投資香港金木棉所屬的老撾金三角經(jīng)濟特區(qū)的保稅物流產(chǎn)業(yè)。

　　涉足賭博行業(yè)，讓龐玉良與合作開發(fā)機場土地的注資方澳大利亞地產(chǎn)公司古德曼（Goodman）爆發(fā)一場爭論。

　　紀錄片中，龐玉良手指規(guī)劃圖上的一片區(qū)域，向古德曼負責人介紹，“我們在這里建一座賭場，由來自澳門的經(jīng)營者運營，他們能掙錢?！睂Ψ酱驍嗨?，“我對建賭場沒什么信心，在歐洲設(shè)賭場是需要牌照的?！?/p>

　　“那建在國際中轉(zhuǎn)區(qū)呢？這里不屬于歐盟的管轄范圍?！饼嬘窳紗枴Ψ教嵝阉?，“我不太確定能否這么做，對這件事要非常非常慎重?！?/p>

　　南方周末曾在《湄公河暗流》一文中報道，從2011年4月開始，有6起中國船只被攔截、搶劫和劫持勒索案件，均與香港金木棉有關(guān)，背后事涉湄公河上的木材與石料走私活動。

　　2018年1月，美國財政部指控金木棉集團董事長趙偉等人涉嫌毒品走私、人口販賣、洗錢、賄賂和販賣野生動物等非法活動，將其列入跨國犯罪組織制裁黑名單。

　　河南自貿(mào)區(qū)曾與龐玉良簽訂合作協(xié)議，但最終沒有項目落地。（南方周末記者徐庭芳/圖）

　　十億注資的水分

　　龐玉良當初宣布出資十億收購帕希姆機場，但真實情況并非如此。

　　據(jù)德國世界報等多家媒體報道，2007年7月，龐玉良正式接管了帕希姆機場。按照林德國際與什未林市政府最初的協(xié)定，機場收購價為3000萬歐元，土地面積850公頃，未來還要追加7000萬歐元對機場進行改造，總計投資約10億元人民幣。

　　龐玉良承諾，除了擴展機場業(yè)務(wù)，還要為當?shù)靥峁?000個工作崗位。但第一筆融資就出了問題。

　　龐玉良本應(yīng)支付款項3000萬歐元，市政府為其延遲了一個月仍無濟于事。龐玉良曾向媒體解釋，因為當時的國內(nèi)銀行沒有解決方案，林德國際也沒有大額抵押的能力。龐玉良拿出尼日利亞UBA銀行開具的擔保函，依然未能解決。

　　市政府再次寬限，購買期限可以再次延長至2008年3月，而且只需要支付其中的1200萬歐元。

　　龐玉良另辟蹊徑，利用協(xié)議中土地可分割、轉(zhuǎn)讓、出租的條款，將50多公頃土地出售給了澳大利亞古德曼集團（Goodman），獲資1300萬歐元解決了部分資金問題。因為林德國際并沒有真正獲得土地所屬權(quán)，1300萬歐元直接進入地方政府的賬戶。

　　2010年2月，龐玉良要求議會免除剩下的收購款。延期三個月后，地方議會通過了一項降低機場購買價格的決議，龐玉良僅需再支付500萬歐元，而且是分期5年、每年100萬歐元付清即可。

　　當?shù)亍妒参戳秩嗣駡蟆焚Y深記者烏多?米茨拉夫（Udo Mitzlaff）卻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龐玉良的成本遠比想象中高。米茨拉夫長期跟蹤報道帕希姆機場和龐玉良的新聞。

　　據(jù)他透露，在機場正式過戶給林德國際前（2007年7月至2008年5月期間），龐玉良需負擔每月16萬歐元的維護費，用來支付員工工資。這筆資金原先由地方財政支出，直到實際完成收購，龐玉良為保留合同支付了近百萬歐元。

　　其次，機場名義上為850公頃，但實際用地只占到三分之一左右，周圍大片的林地不屬于建設(shè)用地范圍，50多公頃的核心地段還被賣給了古德曼，“要改變森林用地的屬性非常難，帕希姆機場的土地價值遠沒有想象中那么高?！泵状睦蛘f。

　　減免也是有條件的――龐玉良需要在2011年建設(shè)一座全新觀測塔，還要為機場擴建投資至少700萬歐元。原先的觀測塔過于老舊，即將超過使用年限，如果沒有新塔，機場將面臨關(guān)閉。

　　龐玉良在2010年12月獲得來自中國進出口銀行的兩筆貸款，數(shù)額分別為1.032億元人民幣以及3090萬美元。他承諾這筆資金將用作機場擴建和建造觀測塔。

　　德國當?shù)孛襟w批評政府輕易將資產(chǎn)賤賣，相比最初的1億歐元，龐玉良實際的收購款已經(jīng)縮水到不足兩成。

　　而在和當?shù)卣睦徶?，龐玉良似乎摸清了對方的命門，他對媒體說，當?shù)卣顡钠髽I(yè)破產(chǎn)和員工失業(yè)。在出售帕希姆機場前，當?shù)卣磕晷枰a貼機場200萬歐元。

　　機場“導彈危機”

　　按照龐玉良此前測算，帕希姆機場一年的經(jīng)營成本約為300萬歐元。一架飛機的起降，機場收費5000歐元，裝卸費5000歐元，若是進保稅倉庫，也有5000歐元左右的收入，這些都屬于凈利潤。粗略計算，只要一天一架飛機起降，機場就可以覆蓋成本。

　　但龐玉良運氣不佳，國際原油價格從2004年起一路飆升，從每桶30美元左右攀升到2008年每桶170美元，對帕希姆的貨運業(yè)務(wù)打擊很大。

　　2011年8月，德國總理默克爾乘專用直升機從柏林飛抵帕希姆機場。2012年6月，英國著名歌手艾爾頓?約翰（Elton John）專機降落帕希姆機場，引發(fā)當?shù)鼐用駸嶙h。

　　但明星效應(yīng)并未加快現(xiàn)場挖掘機的速度。

　　多次延遲后，帕希姆機場在2011年10月啟動了新觀測塔的建造。沒有觀測塔，帕希姆無法完成航運升降，更無法盈利。

　　2012年，龐玉良新浪博客顯示，在林德國際的一個招商QQ群內(nèi)，龐玉良仍在向國內(nèi)中小商戶推銷保稅區(qū)，林德國際除了運輸物流，還做電子商務(wù)、動態(tài)供應(yīng)鏈融資、常年中國產(chǎn)品展銷。

　　“再開個賭場、開個KTV、開個酒店、會議中心、別墅公寓，全都有?！比簝?nèi)一位投資人回復(fù)說，“龐總的這潭水太大，一般的石頭扔進去沒用啊?！?/p>

　　博客內(nèi)容顯示，這段時期，龐玉良的生意頭腦正在飛速轉(zhuǎn)動――帕希姆機場附近的林子、池塘、動物、木材，輪番進入他的視野。

　　如此緊張，也許是因為帕希姆機場正陷入一場“導彈”危機。

　　2014年初，除了仍在建的機場觀測塔，機場還開始了停機坪的擴建，原本可以停放兩架飛機的空間將擴大到五架。但在擴建過程中，機場運營人員經(jīng)常挖掘到二戰(zhàn)時期遺留的彈藥武器，以及煤油。按照地方政府的規(guī)定，這些清除費用將由當?shù)爻袚@意外拖慢了機場的建設(shè)進度。

　　據(jù)《什未林人民報》報道，德國相關(guān)法律規(guī)定，這些危險品都必須在嚴格檢測后才能進行拆除，甚至連負責挖掘的挖掘車都要安裝上防彈玻璃。

　　古德曼負責人向媒體抱怨，這是在浪費時間。根據(jù)龐玉良和古德曼的設(shè)想，機場除了擴建停機坪，還要同時進行跑道擴建，僅后一項的耗資就超過3000萬歐元，“按照這樣的速度，估計三年內(nèi)都完不成。”

　　雖然上述擴建項目由古德曼出資，但極大地影響了機場運營。機場每耗損一個月，龐玉良就要多付出近20萬歐元的經(jīng)營成本。

　　米茨拉夫戲稱之為“德式官僚主義”，刻板的德國人在程序上已經(jīng)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。

　　2015年5月，機場的新觀測塔建成啟用。高37米的觀測塔用了三年多時間才建成，按照林德國際提供的數(shù)據(jù)，總共花費了300萬歐元。然而，機場的“導彈危機”直到2016年下半年仍未解除，機場方面還與當?shù)卣鹆藳_突――機場需要額外的40多萬歐元來完成排查清理工作，但當?shù)卣煌庵Ц?5萬歐元。

　　根據(jù)德國媒體報道，2013年后，機場的飛機降落聲就越來越少，僅2014年，機場記錄了8300多次飛行，但其中的6100次為訓練飛行，屬于航空公司的著陸和起飛演習。

　　當?shù)厝嗽絹碓綋鷳n，帕希姆機場似乎難以為繼。由于缺乏貨運業(yè)務(wù)，龐玉良在2015年宣布帕希姆將主攻客運，他將在機場內(nèi)建設(shè)一座豪華的奧特萊斯購物城，配套設(shè)施包括酒店、博物館、健身房。

　　據(jù)《什未林人民報》報道，帕希姆上一次接待旅客還是在2007年，此后十年間，沒有一架客運飛機停落帕希姆機場，但龐玉良投入帕希姆機場的運營費用已超過2600萬歐元。

　　龐玉良在村里為家人建的毛坯房。（南方周末記者徐庭芳/圖）

　　回國招商

　　從2012年開始，龐玉良加快了回國招商的步伐。

　　義烏商人王進曾于2012年前后接待過龐玉良。龐玉良雄心勃勃地對他表示，要把義烏6萬多個商品店整個搬到德國，將中國制造產(chǎn)品寄存于帕希姆機場保稅園區(qū)進行展示，讓當?shù)刂虚g商可以直接在倉庫提貨。

　　王進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，當時歐盟的反傾銷措施越來越嚴厲，不少外貿(mào)出口商都在尋找新的落地渠道，帕希姆這樣的保稅港口倉儲或許是一個可能。

　　龐玉良陸續(xù)與不少地方政府簽署了合作意向，包括南京高新區(qū)、沈陽綜合保稅區(qū)、山東臨沂綜合保稅區(qū)、西安國際港務(wù)區(qū)、滿洲里市人民政府等。

　　在與臨沂的合作中，龐玉良與臨沂市跨國采購中心共同出資成立臨沂全球物聯(lián)供應(yīng)發(fā)展有限公司，臨沂租用龐玉良位于德國法蘭克福的保稅倉進行商品展示，幫助出口企業(yè)打開知名度。

　　“外商有自己固定的采購渠道，法蘭克福常年展在德國比較知名，能吸引到更多人?！蓖踹M向南方周末記者解釋，在接觸龐玉良之前，從事出口貿(mào)易近20年的他從未聽說過帕希姆這個地方。

　　或許龐玉良也明白帕希姆的劣勢，早于2012年就向德國海關(guān)總局申請在法蘭克福機場開設(shè)海關(guān)監(jiān)管貨站，讓帕希姆與漢堡港和法蘭克福機場對接，通過法蘭克福，把商戶吸引到帕希姆。

　　機場長時間施工，幾乎沒有航運業(yè)務(wù)。2015年，龐玉良最后一搏，成立了跨境電商，對標當時阿里巴巴的天貓國際，他將項目取名為“地貓”。

　　張和是當時負責這一項目的責任人之一，他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，當時集團將業(yè)務(wù)分成了兩大板塊，一個是地產(chǎn)（帕希姆機場），一個是地貓，后改名為帕希姆國際商城。

　　帕西姆國際商城中文網(wǎng)站至今仍在，南方周末記者嘗試從該網(wǎng)上購買一款德國產(chǎn)的護手霜，卻無法下單。

　　2017年8月，米茨拉夫就在采訪中得知，帕希姆機場僅有的25名員工最近一年每天工作都只有六小時，員工們已經(jīng)很少看到龐玉良的身影。以往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帕希姆，他曾告訴員工他喜歡這里的夏天。

　　2017年10月，林德國際向當?shù)卣剂俗钚仑攧?wù)報告，該機場近年來的收入主要來自漢莎航空飛行員學校的訓練飛行，公司已經(jīng)凈負債280萬歐元，這還不包括一些還未償付的賬單以及部分員工工資，龐玉良也不再擔任帕希姆機場的常務(wù)董事。

　　在此一個月前，龐玉良還參加了針對柏林航空的收購報價，想出價6億歐元拍下這家老牌德國航空公司。

　　重債壓身

　　龐玉良最后將合作目光轉(zhuǎn)回了老家河南。

　　據(jù)河南當?shù)孛襟w報道，2017年12月，林德國際同帕希姆機場管理公司，與河南省自貿(mào)辦簽訂了三方合作協(xié)議，將在帕希姆機場設(shè)立“河南―帕希姆自由貿(mào)易合作區(qū)”。

　　一周后，許昌市政府就與龐玉良簽署了戰(zhàn)略合作協(xié)議，共建跨境經(jīng)貿(mào)合作園區(qū)和跨境電商基地。

　　許昌市商務(wù)局副局長趙思亮向南方周末記者解釋，許昌一年出口到德國的貨運總值也只有三四千萬，總量并不大，這些合作項目僅僅是戰(zhàn)略意向，并未實際落地。

　　一份《聯(lián)動發(fā)展區(qū)建議》顯示，許昌在2020年5月獲批保稅物流中心，9月獲批了全省第一個國家級市場采購貿(mào)易方式試點，而帕希姆機場是其中重要一環(huán)。

　　對聯(lián)動區(qū)域心動的還有龐玉良老家駐馬店市。2018年5月，該市市政府與林德國際簽約建立長期合作關(guān)系。2019年1月，龐玉良被駐馬店市聘為市政府經(jīng)濟發(fā)展首屆智囊委員會成員。

　　上述駐馬店官員表示，市政府確實下達了聘書，但也沒有具體落地的項目，“領(lǐng)導都已經(jīng)換屆了，當時聽說（帕希姆）規(guī)劃得很好，但是后續(xù)融資情況不太好。”

　　此時龐玉良早已積重難返，2018起，針對龐玉良個人和旗下公司的訴訟接踵而至，既有運輸合同糾紛，也有不少追討債務(wù)的案子。

　　2019年正是進出口銀行給出的最后還款時限。2019年7月19日，北京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宣布正式立案，判決要求龐玉良償還近2.5億元的債務(wù)。

　　上述法院在各地查詢了龐玉良財產(chǎn)信息，卻未查到有可供執(zhí)行的財產(chǎn)。其名下唯一一套位于北京市通州區(qū)的房產(chǎn)，已被北京市海淀區(qū)人民法院處置完畢。龐玉良也被法院納入失信被執(zhí)行人名單。

　　直到破產(chǎn)，龐玉良在駐馬店當?shù)厝詻]多少人知道。村里年輕一輩只叫他二叔。另一位自稱是其遠房親戚的年長村民指著村里最高的兩棟5層水泥樓說，龐玉良出錢用村里的宅基地蓋了這兩棟樓，說是要給子侄輩的孩子們住。

　　村里家家戶戶門口掛著嶄新的脫貧脫困檔案卡。一位自稱是龐玉良叔伯的村民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上一次見到龐玉良還是2019年春節(jié)。

　　龐家四兄妹散落各地，排行老二的龐玉良常往北京，弟弟跑運輸在鄭州，哥哥接了爺爺?shù)陌嘣隈v馬店市里工作。母親在世時，龐玉良還會回來看看，三年前老人去世后，村里人就很少見到他。

　　南方周末記者通過龐玉良秘書向其表達了采訪訴求，龐玉良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訪。

　?。☉?yīng)受訪者要求，王進、張和為化名）